是的,是交流让人们从单薄走向完整,而争辩正是其最重要的途径之一。
人类也许是这个浩瀚星球上最渴望交流的生命,从数千年前人们祈求耶稣为他们建造一座通天的巴别塔开始。
战国时的“百家争鸣”被木心先生誉为中国哲学发展最蓬勃的阶段;伽利略在又聋又瞎的潦倒晚年不惧教会的压迫,坚持为真理辩护,那一句“可是啊,地球仍在转动”唤醒了多少无知的人们;三百多年前法国启蒙思想的盛世被史学家们称为一整个时代的觉醒··..··
这些响彻苍穹的争辩如火炬般照亮了全人类的未来。可是,当历史的洪流终于流向了这个崭新的时代,也许是过分的功利心和自尊心作祟,如今的争辩却变得琐碎化、激烈化--越来越像是一场战争,甚至不惜拳打脚踢,非要将鸡毛蒜皮的分歧争出个惊天动地来。
直到某一天,一辆载着十五个鲜活生命的大巴车蓦然沉入环绕着美丽山城的一江碧水。
喋喋不休的人们一瞬间哑然无言,开始重新思考争辩的意义。终于有人说,放弃吧,争辩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确实,在这些太过吵闹的匆匆日子里,放弃的主张早已不是消极的表现,反如史铁生先生所说,放弃是喧嚣的解剂。可是,倘若放弃争辩,这座千百年来向着通天的方向建造的巴别塔,便要轰然坍塌。主张放弃者说,你永远没有办法改变另一个人的想法,正如你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改变你的想法。且不说这观点本身是否太过绝对,像这样把争辩的意义局限在一场战争的胜负和想法的改变与被改变上,未免过于狭隘。比起这些,人们的争辩或许有着更宏伟和深远的意义。当然,一切要以文明为前提。
文明的争辩,是一条美丽而长远的征途。语言、文字、眼神、动作,甚至心情,都是这条征途上的主角。先从一个故事讲起:新中国成立初年,北京计划拆除一大部分古建筑。当时的林徽因已是疾病缠身,得知这个消息,却二话不说跑到相关市政部门去争辩:“你们要拆毁的是具有八百年历史的“真古董”,将来你们要造的就是“假古董”!”昔日那个倾国倾城的温婉美人已然不在,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呼喊,却是句句深情,宛如杜鹃啼血。泪水涟涟的徽因最终没有说服他们,古建筑当然还是要拆,可她的那一份真情却深深镌刻在人们心中,流芳百世。我想,一场争辩的意义更在于此,在于这思想与思想的激烈碰撞,在于火炬在双瞳中的燃烧,在于两颗心脏激烈并真诚的跳动,在于那些澎湃的情绪在面红耳赤甚至手舞足蹈的瞬间淋漓尽致的喷发。这些奇妙的反应,尤其在今天这个越来越人工智能化的时代,是多么难得和可贵啊。
文明的争辩还有更伟大的意义-它帮助我们塑造了一个更完整的自我。在我的记忆里,与他人争来辩去至面红耳赤的瞬间太多太多。小到与在青海湖边偶遇的女孩争论刚才从路边走过的两只羊是否一对母子,与同桌争辩某道数学题是否有更简便的做法,或者是在失眠的夜里天马行空地与福楼拜“争辩”一番包法利夫人能否有个美好的结局,或是在读朱光潜的《给青年的十二封信》中与他计较一番黛玉和宝玉为何不能终成眷属·····大多数时候,这些争辩最终没能说服也许太过固执的我,可是,我从湖边女孩的眼里看到了另一种看待生的方式,从同桌口中学到了全新的解题思路,也从福楼拜一面惋惜地恸哭一面坚称“她必须死”的矛盾中读出了这世界更深处的残酷,从朱光潜的那一句“对于悲剧、对于殃咎、对于罪孽,我总是用一副冷眼看待,一个热心惊赞”的洒脱中悟出了更广博的胸怀。我幡然醒悟,其实我从来不仅仅是我自己,我所经过的光阴、走过的山河、遇见的陌生人还有这些争辩中的收获,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我、改变我、雕琢我、融入我,最终成为我。而这,才是更完整的我。是的,是交流让人们从单薄走向完整,而争辩正是其最重要的途径之一。
数千年前人们关于建造巴别塔的请求,最终被耶稣拒绝。可是,几千年来,世间万物中的大多数仍在向着通天的方向建造。人们所建造的“通天塔”,也许并非客观存在,而是一个梦想,一份希望,一种方向,连绵不断地,通向更深、更远的世界,通向深奥伟大的自然,最终通向彼此敞开的真诚的心扉。
文明的争辩,是这座通天高塔之上无比重要的台阶,是万万不可放弃的、承载着宏伟和深远意义的人类独具的天赋。
某些人总在什么地方祈祷着,使自己幸福,并希望上帝听见,可上帝听
不见。
于是人们想要建造通天塔,让上帝听见他们的祈祷。
上帝愤怒了。
后来,人们的祈祷,不仅上帝听不见,连周围的人都听不懂了。
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伦敦・英国
夜晚。浓雾中的伦敦。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会在这种情况下来到我眼中这个神秘无比的伦敦。夜
晚的降临是这个本来就被浓雾包围的城市更加模糊不清。
我踏上身边的大桥,这,大概就是著名的西敏斯特大桥吧。站在大桥上
美丽的泰晤士何尽收眼底。我隐隐约约地看见月光下河面上一闪一闪的波光。
一群群盛装打扮的淑女匆匆地走过,使我眼花缭乱。
在流连美景中,我迷失了方向。
于是我焦虑起来。
我拉住一位绅士的衣角,艰难地用蹩足的英语询问他我现在正在什么地
方。
在我手舞足蹈的解释下,他听懂了我的话,用流利的英语回答我的问题。
我此刻终于明白了沟通的艰难。
不知所云。
他摇了摇头,走了。
一脸迷茫的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恍然间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无助。
意识开始模糊起来,眼前一切繁华的景象都消失了,只剩下我那被冰冷
灌满的躯壳。
山区・中国
我终于害怕了起来,对眼前突兀地出现的一座座高山充满恐惧。
无路可走的我只好选择一条山路上山去。
路的两边都是苍翠的树木,从缝隙中可以看见远处破旧的小屋,还有袅
袅的炊烟。迎面走来一位老伯,皱纹布满了他苍老的脸。
我问:这是哪里呀?
老伯热情地跟我说了好多话。
不懂。
还是不懂。
可能是地方方言吧,可我怎么也听不懂,也不想懂。
那位老伯一看我表情木然,挥舞着双手,又说了很多话。
我绝望地摇了摇头。
都是中国人呀,为什么也彼此听不懂对方的话?我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精疲力尽。
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传入我的耳中。一只鸟儿从树上飞下来,站在地上。
我慢慢地,轻轻地走过去。
那小鸟发现了我,扑着翅膀,飞走了。
我・家庭
我终于醒了。
回到了现实之中。
一阵令人心酸的委屈涌上我的心头。
妈妈为什么要冤枉我?我真的没有偷钱!
我该用什么来证明我的清白?
我又该如何让妈妈来理解我?
我真希望有一座通往妈妈心灵的塔,使妈妈理解我。
可是没有。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侧过头去,在泪水中睡着了。
相同语言的人类希望在土地肥沃的巴比伦修筑一座通天巨塔,上帝却不
希望人类能得到与自己一样的高度,他就让人类都使用不同的语言,巨塔最
终没能完成。――《圣经・旧约》
我看完了这段对《圣经・旧约》中通天塔的解释。
其实,沟通,是需要时间的。想要建成我们心中的通天塔,需要的是双
方思想的统一,互相的理解。
古时候,天下人都说一种语言,人们在东进时路过一个叫示拿的地方,计划修建一座直达天庭的高塔,显示人们的团结与力量。
耶和华知道后十分嫉恨,就变乱了人们的口音,使人们无法沟通,最后高塔因此没有建成。——《旧约·创世纪》第十一章天下万物,都有趋向统一的趋势,这是一切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无法更改。语言也是如此。在被打乱了几千年后的现代,语言的学习已经成为了各个学校的主流学科。我们欣喜地看到,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人们,仿佛已经摆脱了上帝之手的操纵,能够以互相都能听懂的语言,进行流利的对话。
而汉语,作为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一种语言,正越来越热门,甚至到2010年,全世界学习汉语的外国人将达到1亿人。这,不可谓不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汉语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普及能够带来有目共睹的好处。通过汉语的学习,更多的外国人可以更好的了解中国博大精深的灿烂文明,体会礼仪之邦悠久的文化传统,为国际化的交流创造一个更为方便的平台。可是,且慢!为什么?为什么是汉语?为什么是已经有13亿人熟练掌握的汉语?固然,外国人学习汉语可以促进文化的发展,但难道那1亿人中每个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吗?不,不是的。作为一门世界上最大的语言,势必会吸引一大批人盲目地来学习。那么,那些挣扎在消逝边缘的语言呢?从西域古老的梵文,巴利文,吐火罗文到新西兰特有的毛利文,都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积淀。
然而,世界上研究这些艰深语言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大学教授。我们能够在每一所中国的大学中找到中文系,却不可能在每所大学里找到梵语系。这,其实是一种悲哀,是一种大文化对小文化无形的排挤。大量的教学资源都被汉语教学所吸收,人们无暇去顾及那些小语种。季羡林先生留德十年苦学,精通了艰涩难懂的吐火罗文回国,却落入了无人可教的窘境。最后,只能依靠他一己之力,在文革期间翻译了《罗摩衍那》等一篇篇史诗巨著。我们在钦佩季老惊人毅力之时是否也应惋惜,堂堂清华,众多的天之骄子们竟无一人愿去学这样一门语言。堂堂数学天才高斯的母校德国哥廷根大学,季老的恩师西克教授竟是在无人可教的情形下硬抓了个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传授吐火罗文。
人们宁愿去学习热门的英语,汉语,而不愿垂青那些濒临灭绝的语言。这一现象着实值得我们深思。耶和华并不是一位心胸狭隘的神袛,他打乱了人们的语言,带来的是各种文化的百花齐放,这比由单一语言产生的文明有着更多丰富多彩的特征,更有利于人类的发展与进步。在多元文化的背景下,由各种文明相互依托联系而建造的通天塔必会比由单一文化一枝独苗所建造出的通天塔更为稳固,扎实。
因此,在这股学习汉语的热潮中,无论是我们还是外国人都应冷静下来,谨慎地思考一下,如果能将这股热潮中的一小部分热量转移到其他不被重视的语言上,所能达到的效果比会更加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