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在我的生话中似乎一直是一只扰人的苍蝇。
清早,窗外挂着乌云,厨房散出的油烟味硬生生地打断了我的梦乡。家里的油烟机坏了,可外婆还是固执地要亲自烧饭,油烟味马上布满了整个家,外婆开了大火后更是一波接一波,开窗户也无济于事,我的心像是一团刮麻,厚重又沉闷。
炒菜声渐渐小了,外婆围着褪色的围裙,骨节分明的手里藏着细小而干瘪的血沟,端着粥和青菜。脖子上的青筋也因外婆的瘦弱条条分明,眼皮无力地垂下来,裹住了半个眼球,那眼球似乎陷下去一般,还有点失焦,卷而蓬松的头发垂到她的鬓旁。但一闻到她身上的油烟味,我仍然对她厌弃。
家里的烟味也终于散尽了,外婆坐在我旁边,一只手揉着她有点关节炎的膝盖,另一只手轻揉着我的腿,嘴里嚷嚷着:嗯,还挺结实。她的脸上映出浅浅的酒窝,嘴里的银牙若隐若现,外婆的瞳孔里映着我的脸庞,每一次她望着我的时候,那干涸的眼就像一口枯井突然有泉水喷付而出。我瞟了一眼外婆,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对刚刚的厌弃有点惭愧,手里本应放下的筷子又握住了,硬塞下了那从油烟中出锅的粥菜。
我吃完了,外婆一直轻柔着我的腿,一开始觉得不自在,现在竟也习惯了。
我去上学了。
噢,好。外婆终于松了手,吃力地撑起了身子,嘴里吐出几个字:
好好学!
嗯。我背上书包,快步下了楼。
窗外,乌云已不知何时散去,阳光照着树,亮亮的,照着我,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