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是怎样中状元的?
文天祥(12361283),字宋瑞,江西吉州(今江西吉安)人,宋末政治家、文学家,爱国诗人,抗元名臣,民族英雄,与陆秀夫、张世杰并称为宋末三杰。
南宋宝祐四年(1256年)丙辰科,文天祥状元及第,官至右丞相,封信国公。抗元兵败被俘,文天祥宁死不降。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至元十九年(1282年)十二月初九,文天祥在柴市从容就义,时年47岁。
文天祥是怎样高中状元的呢?当年试卷难得一见
殿试卷御试策题
盖闻道之大、原出於天、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根乎阳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乎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圣圣相传、同此一道、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精神心术、达之礼乐刑政。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然功化有浅深、证效有迟速者、何欤。朕以寡昧临政、愿治于兹、历年志愈勤、道愈远、窅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子大夫明先圣之术、咸造在廷、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三坟而上、大道难名、五典以来、常道始著、日月星辰顺乎上、鸟兽草木若於下。九功惟叙、四夷来王、百工熙载、庶事康载、非圣神功化之验欤。然人心道心、寂寥片语、其危微精一之妙不可以言概欤。誓何为而畔、会何为而疑、俗何以不若结绳、治何以不若画像。以政凝民、以礼凝土、以天保采薇治内外、忧勤危惧、仅克有济、何帝王劳逸之殊欤、抑随时损益道不同欤。及夫六典建官、盖为民极、则不过曰治、曰教、曰礼、曰政、曰刑、曰事而已。岂道之外又有法欤。自时厥后、以理欲之消长验世道污隆、阴浊之日常多、阳明之日少、刑名杂霸佛老异端、无一毫几乎、道驳乎、无以议为然。务德化者、不能无上郡雁门之警。施仁义者、不能无末年轮台之悔、甚而无积仁累德之素纪纲治度为以维持恁藉者、又何欤。朕上嘉下乐、夙兴夜寐靡遑康宁、道久而未洽、化久而未成、天变洧臻、民生寡遂、人才乏而士习浮、国计殚而兵力弱、符泽未清、边备孔棘、岂道不足以御世欤、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夫不息则久、久则证、今胡为而未证欤。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之意。
文天祥殿试对策卷
臣恭惟皇帝陛下处常之久、当泰之交、以二帝三皇之道会诸心、将三纪于此矣。臣等鼓舞於鸢飞鱼跃之天、皆道体流行中之一物、不自意得旅进于陛下之庭、而陛下且嘉之论道。道之不行也久矣、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然臣所未解者、今日已当道之化成之时、道洽政治之候、而方歉焉、有志勤道远之疑、岂望道而未之见耶。臣请溯太极动静之根、推神功化之验、就以圣问中不息一语、办陛下勉、幸陛下试垂听焉。臣闻天地与道同一不息、圣人之心与天地同一不息、上下四方之宇、往古来今之宙、其间百千万变之消息盈虚、百千万之转移阖辟、何莫非道。所谓道者、一不息而已矣。道之隐於浑沦、藏於未雕未琢之天。当是时无极太极之体也、自太极分而阴阳、则阴阳不息、道亦不息、阴阳散而五行、则五行不息道亦不息。自五行又散而为人心之仁义礼智、刚柔善恶、则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穹壤间生生化化之不息、而道亦与之相为不息。然则道一不息、天地亦一不息。天地之不息、固道之不息者为之。圣人出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亦不过以一不息之心充之。充之而修身治人、此一不息也。充之而致知、以至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一不息也。充之而自精神心术以至於礼乐刑政、亦此一不息也。自有三坟五典以来、以至於太平六典之世、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皆自其一念之不息者。始秦汉以降、而道始离、非道之离也、知道者之鲜也。
虽然、其间英君谊辟、固有号为稍稍知道矣、而又沮於行道之不力。知务德化矣、而不能不尼之以黄老。知施仁义矣、而不能不遏之以多欲。知四年行仁矣、而不能不画之以近效。上下二三千年间、牵补过时、架漏度日、毋怪夫驳乎、无以议为也。独惟我朝式克至于今日、体陛下传列圣之心、以会艺祖之心。会艺祖之心以恭帝王之心、参天地之心。三十三年间、臣知陛下不贰以二、不参以三、茫乎天运、窅尔神化、此心之天、混兮辟兮、其无穷也。然临御浸久、持循浸熟、而算计见效、犹未有以大快圣心者、上而天变不能以尽无、下而民生不能以尽遂、人才士习之未甚纯、国计兵力之未甚充、以至盗贼兵戈之警、所以贻宵旰之忧者、尤所不免。然则行道者始无验也邪。臣则以为道非无验之物也。道之功化甚深也、而不可以为迂。道之证效甚迟也、而不可以为远。维天之命、於穆不已、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之德之纯、纯亦不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为治顾力行何如耳、焉有行道於岁月之暂、而递责其验之、为迂且远邪。臣之所望於陛下者、法天地之不息而已。姑以近事言、则责躬之言方发而阴雨旋霁、是天变未尝不以道而弭也。赈饥之典方举而都民欢呼、是民生未尝不以道而安也。论辩建明之诏一颁而人才士习稍稍浑厚、招填条具之旨一下而国计兵力稍稍充实、安吉庆元之小获、维扬泸水之隽功、无非忧勤於道之明验也。然以道之极功论之、则此浅效耳、速效耳。指浅效速效而递以为道之极功、则汉唐诸君之用心是也。陛下行帝而帝、行王而王、而肯袭汉唐事邪。此臣所以赞陛下之不息也。陛下傥自其不息者而充之、则与阴阳同其化、与五行同其运、与乾坤生生化化之理同其无穷。虽充而为三纪之风移俗易可也、虽充而为四十年圄空刑措可也、虽充而为百年德洽於天下可也、虽充而为卜世过历亿万年敬天之休可也。岂止如圣问八者之事、可徐就理而已哉。臣谨昧死上愚对。臣伏读圣策曰、盖闻道之大、原出於天、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根乎阴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圣圣相传、同此一道、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於精神心术、达之於礼乐刑政、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然功化有浅深、证效有迟速何欤。朕以寡昧临政、愿治于兹、历年志愈勤、道愈远、窗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子大夫明先王之术、咸造在庭、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臣有以见陛下溯道之本原、求道之功效、且疑而质之臣等也。臣闻圣人之心、天地之心也。天地之道、圣人之道也。分而言之、则道自道、天地自天地、圣人自圣人。合而言之、则道一不息也、天地一不息也、圣人亦一不息也。臣请溯其本原言之、茫茫堪舆土央±L无垠、浑浑元气变化无端、人心仁义礼智之性未赋也、人心刚柔善恶之气未禀也。当是时、未有人心、先有五行。未有五行、先有阴阳。未有阴阳、先有无极太极。未有无极太极、则太虚无形、冲漠无朕、而先有此道。未有物之先、而道具焉、道之体也。既有物之后而道行焉、道之用也。其体则微、其用甚广。即人心、而道在人心。即五行、而道在五行。即阴阳、而道在阴阳。
即无极太极、而道在无极太极。贯显微、兼费隐、包小大、通物我、道何以若此哉。道之在天下、犹水这在地中。地中无往而非水、天下无往而非道。水一不息之流也、道一不息之用也。天以澄著、则日月星辰循其经、地以靖谧则山川草木顺其常。人极以昭明、则君臣爷子安其伦、流行古今、纲纪造化、何莫由斯道也。一日而道息焉、虽三才不能以自立。道之不息、功用固如此。夫圣人体天地这不息者也。天地以此道而不息、圣人亦以此道而不息。圣人立不息之体、则敛於修身。推不息之用、则散於治人。立不息之体、则寓於致知。以下之工夫、推不息之用、则显於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效验。立不息之体、则本之精神心术之微。推不息之用、则达之礼乐刑政之著。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犹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道之在天地间者,常久而不息、圣人之於道、其可以顷刻息邪。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大易之道、至於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而圣人之论法天乃归之自强不息。中庸之道、至於溥博渊泉、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圣人之论、配天地乃归之不息则久、岂非乾之所以刚健中正纯粹精一也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法天者亦以一不息。中庸之所以高明博厚悠久无疆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配天地者、不息。以不息之心、行不息之道、圣人即不息之天地也。陛下临政愿治、于兹历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自朝而午。今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至午而中。此正勉强大有功之日也、陛下勿谓数十年间我之所以提当宇宙把握天地未尝不以此道。至于而道之验如此、其迂且远矣。以臣观之、道犹百里之途也、今日则适六七十之候也。者、不可以中道而废、游於途者、不可以中途而尽、孜孜砣石=乞、而不自已焉。则七十里者、固所以为至百里之阶也、不然自止於六七十里之间、则百里虽近焉能以到哉。道无浅功化、行道者、何可以深为迂。道无速证效、行道者、何可以迟为远。息则能极道之功化、惟不息则能极道之证效、气机动荡於三极之间、神采灌注於万表、要自陛下此一心始。臣不暇远举、请以仁宗皇帝事为陛下陈之。仁祖一不息之地也、康定之诏日祗勤抑畏、庆历之诏日不敢荒宁、皇祐之诏日缅念为君之难、深惟之重。庆历不息之心、即康定不息之心也。皇祐不息之心、即庆历不息之心也。当祖以道德感天心、以福禄胜人力、国家绥靖、边鄙宁谧、若可以已矣、而犹未也。至年、仁祖之三十三年也、方且露立仰天、以畏天变、碎通天犀、以救民生。处贾黯之职、擢公弼殿柱之名、以厚人才、以昌士习。纳景初减用之言、听范镇新兵之谏、裕国计、以强兵力、以至讲周礼薄征缓刑而拳拳、以盗贼为忧、选将帅明纪律而汲汲、戎北虏为虑。仁祖之心至此而不息、则与天地同其悠久矣。陛下之心、仁祖之心也。
禹有言、欲法尧舜、惟法仁祖。臣亦日、欲法帝王、惟法仁祖。法仁诅则可至天德、圣心焉。臣伏读圣策日、三坟以上云云、岂道之外又有法欤。臣有以见陛下慕帝王化证效、而亦意其各有浅深迟速也。臣闻帝王行道之心、一不息而已矣。尧之兢兢、业业、禹之孜孜、汤这栗栗、文王之不已、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皆是物也。三矣、五典犹有可论者。臣尝以五典所载之事推之、当是时日月星有之顺、以道而顺鸟兽草木之若、以道而若也。九功惟叙、以道而叙也。四夷来王、以道而来王也。百道而熙、庶事以道而康。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盖无一而不拜帝道之赐矣。垂衣、以自逸于土阶岩廊之上。夫谁日不可而尧舜不然也。方且考绩之法重於三岁、无敢息也。授历之命严於四时、无月而敢息也。凛凛乎一日二日之戒、元日而敢息也。可也、授受之际、而尧之命舜乃日、允执厥中。夫谓之执者、战兢保持而不敢少放也、味斯语也、则尧之不息可见矣。河图出矣、洛书见矣、执中之说未闻也、而尧之、尧之言赘矣。而舜之命禹乃复益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之三言。夫於危微精一之间、则其战兢保持之念、又有甚於尧者。舜之心其不息又何如哉。是之道化、不惟验於七十年在位之日、舜之道化、不惟验於五十年视阜之时。读万世之语、则唐虞而下数千百年间、天得以为天、地得以为地、人得以为人者、皆尧舜也。然则功化抑何其深、证效抑何其迟欤。降是而械日益巧、世变之乘除不息、而圣人之所以纲维世变者、亦与这相为不息焉。俗非结绳之淳也、治非画象之古也、师不得不誓、侯不得不会、民汪得不凝之以政、士不得不凝之以礼、内外异治、不得不以采保之治治之。以至六典建官、其所以日治、日政、日礼、日教、曰刑、日事者、亦扶世道而不使之穷耳。以势而论之、则夏之治不如唐虞、商之治不如夏、周之治又栗危惧、不如非心黄屋者之适也。始於忧勤、不如恭己南面之为安也。然以心而观、之业业、即尧之兢兢、禹之孜孜、即尧之业业、汤之栗栗、即禹之孜孜。文王之不已、武王之无贰、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何莫非兢兢、业业、孜孜、栗栗之推也。道之散於宇宙间者无一日息、帝王之所以行道者、亦无一日息。帝王之心、天地之心也、尚可以帝者之为逸、而王者之为劳耶。臣愿陛下求帝王之道、必求帝五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证效、或可与帝王一视矣。臣伏读圣策曰、自时厥后云云、亦足以维持凭藉者、何欤。
臣有以见陛下陋汉唐之功化证效、而且为汉唐世道发一慨也。臣闻不息则天、息则人。不息则理、息则欲。不息则阳明、息则阴浊。汉唐诸君天资敏、地位高、使稍有进道之心、则六五帝、四三王、亦之有难能者。奈何天不足以制人、而天反为人所制、理之不足以御欲、而理反为欲所御、阳明不足以胜阴浊、而阳明反为阴浊所胜、是以勇於进道者少、沮於求道者多、汉唐之所以不唐虞三代也欤。虽然,是为不知道者儒尝论汉唐言也、其间亦有号为知道者矣。汉之文帝武帝、唐之太宗、亦不可谓非知道者、然而亦有议焉。先诸君、以公私义利分数多少为治乱、三君之心往往不纯乎天、不纯乎人、而出人於天人之间。不纯乎理、不纯乎欲、而出人呼理欲之间。不纯乎阳明、不纯乎理、不纯而出人乎阳明阴浊之间。是以专务德化、虽足以陶后元泰和之风、然而尼之以黄老、则雁门上郡之警不能无。外施仁义、虽足以致建元富庶之盛、然而遏之以多欲、则轮台末年之悔不能免。四年行仁,虽足以开正观升平之治。然而画之以近效、则纪纲制度曾不足为再世之凭藉。盖有一分之道心者、固足以就一分之事功、有一分之人心者、亦足以召一分之事变。世道污隆之分数、亦系於理欲消长之分数而已。然臣尝思之、汉唐以来为道之累者、其大有二、一曰杂伯、二曰异端。时君世主有志於求道者、不陷於此,则陷于彼姑就三君而言、则文帝之心、异端累之也。武帝太宗之心、杂伯累之也。武帝无得於道、宪章六经统一、圣真不足以胜其神仙、土木之私、干戈刑罚之惨、其心也荒。太宗全不知道、闺门之耻、将相之夸、末年辽东一行、终不能以克其血气之暴、其心也骄。杂伯一念、憧憧往来、是固不足以语常久不息之事者。若文帝稍有帝王之天资、稍有帝王之地步、一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而晁错辈刑名之说未尝一动其心、是不累於杂伯矣。使其以二三十年恭俭之心而移之以求道、则后元气象且将骎骎商周、进进乎唐虞。奈何帝之纯心、又间於黄老之清净。是以文帝仅得为汉唐之令主、而不得一侪於帝王。鸣呼、武帝太宗累於杂伯、君子固不敢以帝王事望之、文帝不为杂伯所累、而不能不累於异端、是则重可惜已。臣愿陛下监汉唐之迹、必监汉唐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证效将超汉唐数等矣。臣伏读圣策曰、朕上嘉下乐云云、抑化裁推行有未欤。臣有以见陛下念今日八者之务、而甚有望乎为道之验也。臣闻天变之来、民怨招之也。人才之乏、士习蛊之也。兵力之弱、国计屈之也。虏寇之警、盗贼因之也。夫陛下以上嘉下乐之勤、夙兴夜寐之劳怅岁月之逾迈、亦欲以少见吾道之验耳。俯视一世、未能差强人意、八者之弊、臣知陛下为此不满也。陛下分而以八事问。臣合而以四事对、请得以熟数之於前。何谓天变之来民怨招之也、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明畏自我民明畏。人心之休戚、天心所因以为喜怒者也。熙宁间大旱、是时河陕流民人京师。监门郑侠画流民图以献、且曰、陛下南征北代表、皆以胜捷之图来上、料无一人以父母妻子迁移困顿皇皇不给之状为图以进者。览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正欺君之罪。上为之罢新法十八事、师大雨八日。天人之交、间不容发、载在经史、此类甚多。陛下以为今日之民生何如邪。今之民生困矣、自琼林大盈积於私贮而民困、自建章通天频於营缮而民困、自献助叠见於豪家巨室而民困、自和籴不阐於闾阎下户而民困、自所至贪官暴吏、视吾民如家鸡圈豕惟所咀啖而民困。呜呼、东南民力竭矣。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今尚可谓之不见乎。书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今尚可谓之小乎。生斯世为斯民、仰事俯育、亦欲各遂其父母妻子之乐。而操斧斤、淬锋锷、日夜思所以斩伐其命脉者、滔滔皆是。然则腊雪靳瑞、蛰雷愆期、月犯于木星、殒为石、以至土雨地震之变无怪夫屡书不一尽也。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安民之道、则民生既和、天变或於是而弭矣。何谓人才之乏、士习蛊之也。臣闻穷之所养、达之所施、幼之所学、壮之所行。今日之修於家、他日之行於天子之庭者也。国初诸老尝以厚士习为先务、宁收落韵之李迪、不取凿说之贾边、宁收直言之苏辙、不也险怪之刘几。建学校则必欲崇经术、复乡举则必欲参行艺。其后国子监取湖学法建、经学治道、边防水利等齐、使学者因其名以求其实。当时如程颐、徐积、吕希哲、皆出其中。呜呼、此元禧人物之所从出也。士习厚薄最关人才、从古以来其语如此。陛下以为今之士习何如邪。今之士大夫之家、有子而教之。方其幼也、则授其句读、择其不戾於时好、不震于有司者、俾熟复焉。及其长也、细书为工、累牍为富、持试於乡校者、以是较艺於科举者、以是取青紫而得车马也。以是父兄之所教、诏师友之所讲、明利而已矣。其能卓然自拔於流俗者、几何人哉。心术既坏於未仕之前、则气节可想於既一仕之后。以之领郡邑、如之何责其为卓茂黄霸。以之镇一路、如之何责其为苏章何武。以之曳朝绅、如之何责其为汲黯望之。奔兢於势要之路者、无怪也。趋附於权贵之门者、无怪也。牛维马絷、狗苟绳营、患得患失、无所不至者、无怪也。悠悠风尘、靡靡偷俗、清芬消歇、浊滓横流。惟皇降表秉彝之懿、萌蘖於牛羊斧斤相寻之冲者、其有几哉。厚今之人才、臣以为变今之士习、而后可也。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淑士之道、则士风一淳、人才或於是而可得矣。何谓兵力之弱、国计屈之也。谨粟国史、治平间遣使募京畿淮南兵。司马光言边臣之请兵无穷、朝廷之募兵无已、仓之粟粟帛有限、百姓之膏血有涯、愿罢招禁军、训练旧有之兵、自可备御。臣闻古今天下能免於弱者、必不能免於贫。免於贫者、必不能免於弱。一利之兴、一害之伏、未有交受其害者。今之兵财则交受其害矣。自东海城筑、而调淮兵以防海、则两淮之兵不足。自襄樊复归,而并荆兵以城襄、则荆湖之兵不足。自腥气染於汉水、冤血溅於宝峰、而正军忠义空於死徙者过半、则川蜀之兵又不足。江淮之兵又抽而入蜀、又抽而实荆、则下流之兵愈不足矣。荆湖之兵又分而策应、分而镇抚、则上流之兵愈不足矣。夫国之所恃以自卫者、兵也。而今之兵不足如此、国安得而不弱哉。扶其弱而归之强、则招兵之策、今日直有所不得已者。然召募方新、调度转急、问之大农、大农无财、问之版曹、版曹无财、问之饷司、饷司无财。自岁币银绢外、未闻有画一策为军食计者。是则弱矣、而又未免於贫也。陛下自肝鬲近又创一安边太平库、专以供军、此艺祖积缣帛以易贼首之心也、仁宗皇帝出钱帛以助兵革之心也。转易之间、风采立异、前日之弱者可强矣。然飞刍挽粟、给饷馈粮、费於兵者几何。而琳宫梵宇、照耀湖山、土木之费、则漏卮也。列灶云屯、樵苏后爨、费於兵者几何。而霓裳羽衣、靡金饰翠、宫庭之费则尾闾也。生熟口券、月给衣粮、费於兵者几何。而量珠辇玉、幸宠希恩、戚畹之费、则滥觞也。盖天下之财专以供军、则财未有不足者、第重之以浮费、重之以冗费、则财始瓶罄而叠耻矣。如此则虽欲足兵、其何以给兵耶。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节财之道。则财计一充、兵力或於是而可强矣。何谓虏寇之警、盗贼因之也。谨按国史、绍兴间杨么寇洞庭、连跨数郡大将王躞不能制。时伪齐挟虏使李成寇襄汉、么与交通、朝廷患之。始命岳飞措置上流、已而逐李成、擒杨么、而荆湖平。臣闻外之虏寇不能为中国患、而其来也、必待内之变。内之盗贼亦不能为中国患、而其起也、必将纳外之侮。盗贼而至於通虏寇、则腹心之大患也已。今之所谓虏者。固可畏矣。然而逼我蜀、则蜀帅策沪水之勋。窥我淮、则淮帅奏维扬之凯。狼子野心、固不可以一捷止之、然使之无得弃去、则中国之技未为尽其出下、彼亦犹畏中国之有其人也。独惟旧海在天一隅、逆雏冗之者数年于兹、飓风瞬息、一苇可航、彼未必不朝夕为趋浙计。然而示能焉、短於舟、疏於水、惧吾唐岛之有李宝在耳。然洞庭之湖、烟水沉寂、而浙右之湖、涛澜沸惊、区区妖孽、且谓有杨么之渐矣。得之京师之耆老、皆以为此寇出没倏闪、往来翕霍、驾舟如飞、运楫如神、而我之舟师不及焉。夫东南之长技莫如舟师、我之胜兀术於金山者以此、我之毙逆亮於采石者以此。而今此曹反挟之以制我、不武甚矣。万一或出於杨么之计、则前日李成之不得志於荆者、未必今日之不得志於浙也。曩闻山东荐饥、有司贪市榷之利、空苏湖根本以资之、廷绅犹谓互易。安知无为其向导者、一夫登岸、万事瓦裂。又闻魏村江湾福山三寨水军、兴贩盐课、以资逆雏、廷绅犹谓是以捍卫之师为商贾之事、以防拓之卒、开向导之门、忧时识治之见、往往如此。肘腋之蜂虿、怀袖之蛇蝎、是其可以忽乎哉。陛下近者命发运兼宪、合兵财而一其权、是将为灭此朝食之图矣。然屯海道者非无军、控海道者非无将、徒有王数年之劳、未闻岳飞八日之捷、子太叔平符泽之盗、恐不如此长此不已、臣惧为李成开道地也。臣愿陛下将不息之心、求所以弭寇之道。则寇难一清、边备或於是而可宽矣。臣伏读圣策曰、夫不息则久、久则徵、今胡为而未徵欤。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臣有以见陛下久於其道、而甚有感乎中庸大易之格言也。臣闻天久而不坠也以运、地久而不颓也以转、水久而不腐也以流、日月星辰而常新也以行、天下之凡不息者皆以久也。中庸之不息即所以为大易之变通、大易之变通即所以中庸之不息。变通者之久、固肇於不息者之久也。盖不息者其心、变通者其迹、其心不息、故其迹亦不息。游乎六合之内、而纵论六合外、生乎百世之下、而追想乎百世之上、神化天造、天运无端、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天地之所以变通、固自其不息者为之。圣人之久於其道、亦法天地而已矣。天地以不息而久、圣人亦以不息而久、久不息而言久焉、皆非所以久也。臣尝读无逸一书、见其享国之久者有四君焉、而其间有三君为最久。
臣求其所以久者、中宗之心严恭寅畏也、高宗之心不敢荒宁也、文王之心无淫于逸、无游于畋也。是三君者、皆无逸而巳矣。彼之无逸、臣之所谓不息也。一无逸而其效如此、然则不息者、非所以久欤。陛下之行道、盖非一朝夕之暂矣。宝绍以来则涵养此道、端平以来则发挥此道。嘉熙而淳祐、淳祐而宝祐;十余年间无非持循此道之岁月。陛下处此也、庭燎未辉、臣知其宵衣以待。日中至昃、臣知其玉食弗遑。夜漏已下、臣知其丙枕无寐。圣人之运亦可谓。不息矣。然既往之不息者易、方来之不息者难久而不息者易、愈久而愈不息者难。昕临大庭、百辟星布、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暗室屋漏之隐、试一警省则亦能不息否乎。日御经筵、学士云集、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宦官女子之近、试一循察则亦能不息否乎。不息於外者、固不能保其不息於内。不息於此者、固不能保其不息於彼。乍作乍辍、则不息之纯心间矣。如此则陛下虽欲久则证、臣知中庸九经之治未可以朝夕见也。虽欲通则久、臣知系辞十三卦之功未可以岁月计也。渊蠖蠖之中、虚明应物之地、此全在陛下自斟酌自执持、顷刻之力不继、则悠久之功俱废矣。可不戒哉、可不惧哉。陛下之所以策臣者悉矣、臣之所以忠于陛下者、亦即略陈於前矣。而陛下策之篇终复曰、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也之意。臣伏读圣策至此、陛下所谓详延之意盖可识矣。夫陛下自即位以来、未尝以直言罪士、不惟不罪之以直言、而且导之以直言。臣等尝恨无由一至天子之庭、以吐其素所蓄积。幸见录於有司、得以借玉阶方寸地、此正臣等披露肺肝之日也。方将明目张胆、蹇謇谔谔、言天下事。陛下乃戒之以勿激勿泛。夫泛、固不切矣。若夫激者、忠之所发也。陛下胡并与激者之言而厌之邪。厌激者之言、则是将胥臣等而为容容唯唯之归邪。然则臣将为激者欤。将为泛者欤、抑将迁就陛下之说而姑为不激不泛者欤、虽然、奉对大庭而不激不泛者、固有之矣。
臣於汉得一人焉、曰董仲舒。方武帝之策仲舒也、慨然以欲闻大道之要为问、帝之求道、其心盖甚锐矣。然道以大言、帝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也。使仲舒於此过言之则激、浅言之则泛、仲舒不激不泛、得一说曰正心。武帝方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仲舒乃告之以真实浅近之理、兹陛下所谓切至之论也。奈何武帝自恃其区区英明之资、超伟之识、谓其自足以凌跨六合、笼驾八表、而顾於此语忽焉。仲舒以江都去而武帝所与论道者、他有人矣。臣固尝为武帝惜也。堂堂天朝固非汉比、而臣之贤亦万不及仲舒然亦不敢激、不敢泛、切於圣问之所谓道者而得二说焉、以为陛下献、陛下试采览焉。一曰、重宰相以开公道之门。臣闻公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壅阏、所以昭苏而涤决之者、宰相责也。然扶公道者、宰相之责、而主公道者、天子之事。天子而侵宰相之权、则公道已矣。三省枢密、谓之朝廷、天子所与谋大政、出大令之地也。政令不出於中书、昔人谓之斜封墨敕、非盛世事。国初三省纪纲甚正、中书造命、门下审覆、尚书奉行、宫府之事无一不统於宰相。是以李沆犹以得焚立妃之诏、王旦犹得以沮节度之除、韩琦犹得出空头敕以逐内侍、杜衍犹得封还内降以裁侥幸。盖宰相之权尊、则公道始有所依而立也。今陛下之所以为公道者、非不悉埃。以寅缘戒外戚、是以公道责外戚也。以亦裁制戒内司、是以公道者责内司也。以舍法用例戒君臣、.是以公道责外庭也。雷霆发部星日烛幽、天下於此成服陛下之明。然或谓比年以来大庭除授、於义有所未安、於法有所未便者、悉以圣旨行之。不惟诸司升补上渎宸奎、而统帅蹿级、阁职超迁、亦以寅缘而行恩泽矣。不惟奸赃湔洗上劳涣汗、而选人通籍、奸胥逭刑、以钻刺而拜宠命矣。甚至闾阎琐屑之斗讼、皂隶猥贱之干求、悉达内庭、尽由中降。此何等虮虱事、而陛下以身亲之。大臣几於为奉承风旨之官、三省几於为奉行文书之府。臣恐天下公道自此壅矣。景祐间罢内降、凡诏令皆由中书枢密院、仁祖之所以主张公道者如此。今进言者犹以事当间出宸断为说。
呜呼、此亦韩绎告仁祖之辞也、朕固不惮、自有处分、不如先尽大臣之虑而行之。仁祖之所以谕绎者何说也、柰何复以绎之说、启人主以夺中书之权、是何哉。宣靖间创御笔之令、蔡京坐东廊专以奉行御笔为职。其后童贯梁师成用事、而天地为之分裂者数世、是可鉴矣。臣愿陛下重宰相之权、正中书之体、凡内批必经由中书枢蜜院、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二曰、收君子以寿直道之脉。臣闻直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颓靡、所以光明而张。主之者、君子责也。然扶直道者、君子之责、而主直道者、人君子事。人君而至於沮君子之气、则直道已矣。夫不直则道不见、君子者、直道之倡也、直道一倡於君子。昔人谓之凤鸣朝阳以为清朝贺国朝、君子气节大振、有鱼头参政、有鹘击台谏、有铁面御史、军国之事无一不得言於君子。是以司马犹得以殛守忠之奸、刘挚犹得以折李宪之横、范祖禹犹得以罪宋用臣、张震犹得以击龙大渊曾睹。盖君子之气伸、则直道始有所附而行也。今陛下之所以为直道计者、非不至矣。月有供课、是以直道望谏官也。
日有轮札、是以直道望廷臣也。有转对、有请对、有非时召对、是以直道望公卿百执事也。江海纳污、山薮藏疾、天下於此咸服陛下之量。然或谓比年以来、外廷议论、於己、有所未协、於情有所未忍者、悉以圣意断之。不惟言及乘舆、上勤节贴、而小小予夺、小小废置、亦且寝罢不报矣。不惟事关廊庙、上烦调亭、而小小抨弹、小小纠劾、亦且宣谕不已矣。甚者意涉区区之貂珰、论侵琐琐之姻娅、不恤公议、反出谏臣、此何等狐鼠辈、而陛下以身庇之。御史至於来和事之讥、台吏至於重讫了之报、臣恐天下之直道自此沮矣。康定间、欧阳修以言事出、未几即召以谏院。至和间、唐介以言事贬、未几即除以谏官。仁祖之所以主直道者如此。今进言者犹以台谏之势日横为疑。呜呼、兹非富弼忠於仁祖之意也。弼倾身下士、宁以宰相受台谏风旨。弼之自处何如也、奈何不知弼之意、反启人君以厌君子之言、是何心哉。元符间、置看详理诉所、而士大璀夫得罪者八百馀家、其后邹浩陈去国、无一人敢为天下伸一喙者、是可鉴矣。臣愿陛下壮正人之气、养公论之锋、凡以直言去者悉召之于霜台乌府中、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盖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自古帝王行道者、无先於此也。臣来自山林、有怀欲吐、陛下怅然疑吾道之迂远且慨论乎。古今功化之浅深、证效之迟速、而若有大不满於今日者、臣则以为非行道之罪也。公道不在中书、直道不在台谏、则以陛下行道用力处、虽劳而未遽食道之报耳。果使中书得以公道总政要、台谏得以直道纠官邪、是陛下虽端冕凝旒於穆清之上、所谓功化效可以立见。何至积三十馀之工力、而志勤道远渺焉未有际邪。臣始以不息二字、为陛下勉、终以公道直为陛下献。陛下万几之暇、傥於是而加三思、则跻帝王、轶汉唐、由此其阶也已。臣赋性疏愚、不识忌讳、握笔至此、不自知其言之过於激、亦不自知其言之过於泛。冒犯天威、罪在不赦、惟陛下留神。
臣谨对。